柳堤在望

柳堤在望
站在这条林荫道，依着栏杆向繁华深处张望时，我并不知道自己早已置身于柳堤的臂弯。江水如带，逶迤东去，燕草碧丝，秦桑绿枝，在秋风的怂恿和鼓动下翩翩起舞。微风那琐碎而轻盈的屐痕，在河面上留下了细密的波纹为证，秀出了它欣悦的步履。循着微风的指引，我看到了柳堤旁的长街那华美而不世俗、宜人而又清雅的印象。
柳堤是悄然来到这个尘世的，也许就在那个被凉风吹过的宁静的夏天，有渔歌在两岸间往来酬答。那时的它，岸芷汀兰，渚清沙白，无边落木，不尽清江，野渡无人，扁舟自横。布衣裙钗素面朝天，寻常巷陌简陋质朴，三两点食肆，五六个游人，便撑起了浓荫下的一片风景。夜雨春韭，新炊黄粱，艇仔粥、炒田螺等带着乡土气的食物，余味绕梁，沿河播散，弥漫空中。于是，柳堤的圩镇氛围就渐具雏形了。
柳堤也是在当下的这个时空中，与蓄谋已久的我在风貌街上猝然相遇，当我在浏览它时，它已欣逢盛世，褪尽铅华、阅尽沧桑、旧貌新颜、青春复现。在这片东南形胜之地，天际飞鸿之乡，它独辟了一条蹊径。在清江之畔的亲水一侧，展览着浮世的画廊，簇拥起一道道古色古香、美仑美奂的影象。

木棉、榕树和其他一些树木，童童如盖，同气连枝，排排行行，疏密相间，护卫和翼庇着这方水土这方生灵。好花常开，芳菲永在。在大树下走过，在街道上穿行，浑如行走在唐宋时代的烟花三月和十里扬州，一边是自然的景物愉悦着视觉感官，使心灵放飞得到片刻的休憩与宁静；一边是市列珠玑、户盈锦绣的都市图景，让人在丰裕的物质生活中自得自适。
柳堤从金瓯路一带折而向东，弯成了一道弧形，像一张巨大的弓，锦江大桥就成了搭在弓上的箭矢，箭头指处，即是崇德市的地标性建筑——天虹广场。于是，桥、河、船；树、花、路；街、市、人，几个最经典的元素，组接起柳堤周边最丰富的镜头单元。
那几座反映了上世纪前期的雕像群体，定格并还原了俗世生活的一瞬，黧黑的面容，古朴的服饰，毕现的衣褶，令人观止。其中一丛雕塑们正在销售称量着渔货，贩卖者，手把杆秤，貌端神肃；收购客，凑拢凝神，朗目平视；旁观人，视端容寂，似有所语。这时，就好象有声音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呼啸而至，市声嘈杂，人声鼎沸组成了世俗风景画的电视伴音，这真是一幅音画质量上乘的都市风情画卷。
青砖铺地、上宅下店的骑楼下，有八方来宾，聚商旅辐辏，布局错落，古风犹存。东西方建筑文化华洋杂处，古今的物质文明水乳交融，俨然是一幅新时代的《清明上河图》。在这里，随意伫足品览、细意咀嚼，都能从中捡拾出历史的嬗变、近代的掠影和风云的更迭。
长街不大，但有容乃大，现代文明与古代文化的溶于一炉，东方风物与西方风情的精彩荟萃，儒、释、道、基督等教派都在这里有着自己的引力场，东土与西风在此对接、演化和流变，现代科技与传统文化在此并行不悖、等量齐观。
流淌了无数个年头的清江河，滋润了六德大地肥田沃土的清江，成了柳堤风貌街最忠实的读者和最虔诚的听众，它完整地阅读、倾听并记录下了柳堤的一颦一笑、一咏一叹。柳堤的生如夏花般灿烂，柳堤的长如村醪的浓酽，柳堤的体如麦穗般饱满，柳堤的神如稚子般纯真，尽皆揽入怀中，输入心胸。这条澹荡的河流，是历史的眼睛和时代的摄象机，事无巨细、不论丰俭，也不管是三秋桂子还是十里荷花，更不管是画阁朱楼还是宝马香车，只要有人物有剧情，它都扫描进入内存、虚拟成水中的印象和故事，等它流到大海那边去讲述。
入夜，花径络绎，冠盖满庭，海上明月，天涯与共，烟柳画桥，涛声依旧。绿荧荧的灯光，照射在翠绿的树叶上，树们好似在参加着化装舞会。有长风吹过，树们就如同得到号令一般闻风而动。从此经过时，宛如穿梭在不真实的童话世界。夜已深，人已醉，树已眠，花已睡，世事已完毕不再繁忙，美丽的梦神来到身旁，这时你就可以随便捡一处花丛之所、芳草之地，枕着蓬江的波澜，夤夜醉卧，在风入树叶间的细语呢喃声中酣畅入眠，或许能在梦里遇见东山魁夷。
江南好，风物在此间。